分享一个,你与奶奶之间独一无二的故事?

我的故事是我和姑姥姥的秘密。

我姑姥姥是我姥爷的妹妹。她一生未嫁。单身立府。我觉得她是一百年前的剩女!

她那时老是说:“我们那会儿还有皇上呢。”也是,老太太出生于一九零二年。她是一个北京城里的小格格。皇权覆灭后,她到了天津。

英租界里,旧时代的王公贵族遗老遗少特别多。维多利亚路上小洋楼林立。老太太在这里度过了无忧无虑的青年时光。开着汽车,那时叫小福脱(就是福特汽车)。听戏。跳舞。上北洋画报。为灾民捐款慈善晚会。

绮丽风光,烟波画船,锦屏人望着韶光贱!

他来了。

白马少年,戎装佩剑,一身风霜一肩星灿!

在一次舞会上。她遇到了在天津租界里谈判的国民军的参谋。他留法出身。在角落里看到了舞会上翩翩起舞的三格格。他径直走向她,立正。低了一下头:“我能请女士跳一支舞吗?”

好多年后,姑姥姥说,他的手是军人的手,又粗又硬。我后来的男朋友也是军人。我问他,为什么你的手很细腻。他告诉我说:“太平盛世,军官也不太摸枪了。手粗,那是乱世军人。”

“他坐着都是直挺挺的。身子侧向我。打开银质的香烟盒,给三格格一支烟,然后,为她点上。自己再拿出一支。自言自语的说:我是个武人,能和您这样的女士坐一会也是福气。我可能不久又要回前线了。”

后来,老太太已经八十多岁了!回忆起那个戎装少年,还是会在眼睛里闪出一道光。

后来,就是信。勤务兵给闺中的少女传来的,是带着火药味的信笺。战事艰难,前方浴血。他还是忘不了三格格的生日。让人订了鲜花送到府里,是马蹄莲和玫瑰。这是当时的送花方式。白色马蹄莲高大挺拔,映衬着娇小的粉红玫瑰。

意义不言而喻!

三格格开始关心时局。在闺房里挂着地图。北伐战争的所有消息,中文英文的报纸,她全收集。亲戚们还以为三格格在做债券生意呢!

他的照片。他的衬衫。他的帽徽。还有一把象牙柄的勃朗宁手枪。三格格梳妆台的小抽屉里,一个白缎的包裹,红丝带系着他的信。一个小银制怀表。三格格的照片嵌在里边。她亲手交给他的勤务兵!

怀表背面刻着两个字母。HL。

缘定三生!

乱世中哪有三生呀……

北伐胜利了。他回来向三格格提亲了。一家子人都在三格格房里轮流守护。她痛不欲生。他们不可能了……

晴天霹雳!他早在十六岁上就结婚了。老丈人送他出国留学的。妻子育有三个孩子。大的都上学了。他一袭长衫跪在三格格的门前,递上一封信。“休妻不义。弃你不忍。容我,容我!”

怎么容?做小?做姨奶奶?和父亲和哥哥的一群姨奶奶一样。在内宅,争风吃醋侍奉大妇,讨好男人。那就不是夫妻了。那是老爷呀……

三格格一辈子都气一夫多妻制。她后来总说:“共产党好!一夫一妻,女人真正和男人平起平坐了。”

一天一夜后,他还是走了。临走留下话:“以后我不叨扰了。三小姐再开始吧……”

后来,他失约了。

七七事变。他在剿共前沿。让人带信给三格格。:“国将不国,妹往西安”。

再后来,他又失约了一次。四八年。“我要往南,妹可有心离京。南下?”

最后一次是在解放初期。他辗转派人送来两千美金。和三个字:“妹保重!”

她呢?一生未嫁。成了宅门里人人抱怨的刻薄姑奶奶。最后,终于在晚年皈依佛门了。

我八五年,第二次到香港。姥爷的一个老朋友说,有一个人想见见我。我去了。在炮台山的一个茶餐厅。一个很老的老头。坐在轮椅上身子还是直直的!

他问我:“小格格吸烟吗?”我从包里拿出香烟。他拒绝了。老派的人还是喜欢香烟盒。一个银色的烟盒,他哆哆嗦嗦的打开,为我点上一支。他望着我,对我说:“真想和你跳一支舞……”

我把怀表递给他。那是她当初要回的。半个世纪了,几经辗转,颠沛流离,又回到他身边了!他拿起来,摸摸索索的看了又看,最后揣在怀里。

他从头到尾都没有问一句她。因为他知道,她已经离开了!他只是想见见我。据说我和三格格最像!

不到一年,香港渣打银行通知我。有一个保险柜业务,方便付港一下吗?我一年后才有时间去。一个小保险柜打开了。信,照片。怀表!

他的骨灰海葬了。因为我姑姥姥的骨灰一半撒在津河里了。津河流到太平洋。

我妥妥的收殓埋葬了他们的乱世之恋!

我二三岁时,母亲买了一个不大的烧鸡,奶奶啃骨头,我吃肉,我当时很瘦,奶奶说我像烧鸡一样,我就说你烧鸡,你烧鸡。

这个话母亲好像说了很多遍,不过我还说,奶奶我长大给你买烧鸡吃。

上班后,每次回家,都会给奶奶买个烧鸡吃。

父亲在济南上班,母亲每次做好吃的,总是先叫我给奶奶送去,我每次都是急呼呼跑回家再吃。

有时送饺子,凉面,饼,包子,大米饭,当时在老家,做大米饭就是改善生活。

我和奶奶印象最深的事就是吃烧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