优美文章随笔

触动心弦的句子,只是为了爱你你年轻时也曾扬言,要饮遍全世界的酒。老了却发现,白水才是最长情的。每一段路,只要还有不甘心,它就还没有走到尽头。爱情是一百年的孤寂,直到遇上那个矢志不渝守护着你的人,那一刻,所有苦涩的孤独,都有了归途。不带私利的友谊是生命中最真实和美丽的事情之一。不要轻易去爱,更不要轻易去恨,让自己活得轻松些,让青春多留下些潇洒的印痕。你是快乐的,因为你很单纯,你是迷人的,因为你有一颗宽容的心。爱情不登门,你一直呆在那里它却找不到你;岁月不饶人,你躲得再深还是被它发现了。因为爱情,可以生,可以死。或许不是每一个人都那么幸运得到真爱的青睐,可是,你不可以不相信,这世界仍然有不惧死生的爱情,可以穿越黑暗与末世。现在只想去一个只认识一个人的城市。我相信这世界上,有些人有些事有些爱,在见到的第一次,就注定要羁绊一生,就注定像一棵树一样,生长在心里,生生世世。因为你,我相信真爱。因为你,我相信永远。有些话,适合藏在心里,有些痛苦,适合无声无息的忘记。当经历过,你成长了,自己知道就好。很多改变,不需要你自己说,别人会看得到。经典爱情名言语句没有什么人能一路单纯到底,但是要记住,别忘了最初的自己。不要等到了一个笑容,才面露慈善;不要等被爱了,才去爱;不要等到寂寞了,才明白朋友的价值;不要等到一份最好的工作,才要开始工作;不要等拥 有许多,才开始分享;不要等别人受伤了,才乞求原谅;不要等分开了,才想到挽回。不要等待,因为,你不知道等待需要花费多少的时间。心情不好时,要经常问自己,你有什么而不是没有什么。世界很大,机会很多,人生很短,不要蜷缩在一小块阴影里。在爱情里,一定要学会知足,因为能遇到对的人,已经不容易,他能对你好,就更应该珍惜。树在,山在,大地在,岁月在,我在,你还要怎样更好的世界?多少时候,因为得不到,所以假装不想要。没有人能完全把自己赤裸裸展现在别人面前。总是悲伤着你的悲伤,幸福着你的幸福。 只有一个人的孤独,一个人的寂寞。仿佛就是落寞的小丑,无言而对。这是我一个人哭泣的夜,看不到爱你的心,心已经荒凉了。 仔细想想,爱你原来不容易。发誓不再想你,不再恋你,不再爱你,绝口不再提你的,只是在今日无意接到了你的电话,心底还是忍不住一丝痛楚,天空还是一下变白,眼底还是禁不住流出一滴泪水。从陌生到熟悉,一点一滴地累积我们的感情,有种快乐除了你,任何人都没法给予。我以为,两颗心的寂寞拥抱就是不离不弃。我以为,单纯的爱过就不会有遗憾。多少个日子,我无时的牵挂着你,多少页日记里,都有你的名字。从何时开始,我的心就一直寄存在你那里!而今,我为你付出的所有,转身即成陌路!多少情,多少爱,就这样,在一夜之间,烟消云散,不会留下丝毫痕迹。关于爱情的句子当有人说幸福时,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。只可惜,你不在。难过了悲伤一下没关系,想哭了哭一下没关系,心疼了疼一下没关系,一个人孤单一下也没关系...当我无聊的时候,没有一个人理我。当我很忙的时候,每个人都在找我。有时候,心里会莫名难受,却不知道为什么。有时候,同周围的人说说笑笑,却觉得异常寂寞和孤独。有时候,静静地看着窗外,觉得自己是个很容易被遗忘的人。有时候,觉得这个世界真的很假、很虚伪。有时候,真想就这样从这个世界上消失。有一些人活在记忆里,永远走不开;有一些人活在身边,却很遥远。 一件东西破了就是破了,宁愿把它丢掉,回忆着它的美好,也不要整天看着残破的它伤心。因为成长,所以分离;因为缘尽,所以人散。 有些人,一转身就是一辈子,突然间心里愣了一下,或许此次之后,便是一辈子的错过,一个转身,一个松手,轨迹全部改变了。一辈子是段太长太远的时光,执子之手,与子偕老的一辈子,相濡以沫,不离不弃的一辈子。只是,一转身,一经年,一辈子。爱上了一生也不能牵手的人,这注定就是个写满眼泪与忧伤的故事。 等待阳光的起落,看着泪水的走失,心的痛,梦的感,知在无缘的标签却累积了注定的锁甲。孤独是生命里必有的黑暗,它无法穿越,也不可战胜。 寂静的长夜里,思念与伤感相互凝望,而你仿如一种诱惑,一言不发的让我去想你,哪怕我的情感废墟里,剩下的全是一些瓦砾苍伤。 快乐打动不了悲伤,悲伤注定是不会快乐的。 若不再听到你的声音,我仍然不知道,自己原来还是这么在乎你。夏日的暖风轻拂面庞,而心却冷的像冬日。曾几何时,就在这样的夏日里,我们的相识,那样美丽。曾几何时,就在这样的小路旁,你拉着我的手,发誓要陪我走完艰难的人生之路。明明是撕心裂肺的,却还是故作坚强。 轻轻的风韵刺开我的思绪,言转在悲凉的秋季,画出优感,描出脆泪,淡写着仓促的愁续,撒下的阳光承诺誓言,无词的表决了青春的启程。经典爱情语录别藏得太深,幸福会找不到你年轻就是要疯狂,要美丽,要精彩,要跟着自己的直觉走,做了才有对错,经历才有回忆。谁都可以无止境的对一个人好,前提是,值得。世上最伤人的就是感情,可是人又不可能做到无情。就这样,在脑海中想着、念着;在回忆中忧着、喜着;在红尘中爱着、恨着,在俗世中伤着、痛着......人都是矛盾的,渴望被理解,又害怕被看穿男人爱女人的过程是:爱–怕–烦–离开,女人则是:无所谓–喜欢–爱–真情难收.我们都曾努力,都曾很努力去爱着一个人,爱着一个人的悲伤,爱着一个人的快乐,爱着一个人的笑容,爱着一个人的泪水,爱着,爱着关于一个人的所有。 其实不必耿耿于怀,就算感情是假的,毕竟那些快乐是真实的感情中最磨人的,不是争吵或冷战,而是明明喜欢、还要装出不在乎。那一瞬间,你终于发现,那曾深爱过的人,早在告别的那天,已消失在这个世界。心中的爱和思念,都只是属于自己曾经拥有过的纪念。我想,有些事情是可以遗忘的,有些事情是可以记念的,有些事情能够心甘情愿,有些事情一直无能为力,爱你是我的劫难。爱,总和自尊捆绑在一起。但自尊绝非高高在上的姿态,而是坦诚的面对自己。有个懂你的人,是最大的幸福。这个人,不一定十全十美,但他能读懂你,能走进你的心灵深处,能看懂你心里的一切。最懂你的人,总是会一直的在你身边,默默守护你,不让你受一点点的委屈。真正爱你的人不会说许多爱你的话,却会做许多爱你的事。单身不是自私的选择 而是比和错的人在一起更明智的选择如果感情是可以分胜负的话,我不知道她是否能赢,但是我很清楚,从一开始,我就输了。如果你的生活已处于低谷,那就,大胆走,因为你怎样走都是在向上。无论有多困难,都坚强地抬头挺胸,告诉所有人,你并非他们想象的那样不堪一击。无论心情怎样,不要让自己颓废,每天从头到脚都要干净得体,做一个化不化妆都活得精致的女子,要随时带着微笑。有些事情不是看到希望才去坚持,而是坚持了才会看到希望。每一个人,我想,都有自己的怪癖。但是为了要保持正常,符合世界的眼光,他们克服了这些怪癖。因此,毁掉了他们的异禀。很多时候,心里明明不是那样想的,却控制不了自己而说出相反的话。人越年轻的时候,分手的理由越多。有时只是因为一句气话,一个谣言,一个疏忽,一点傲气,一点少不更事,或者,只是因为你复杂的小脑袋想得太多。真正的爱人是你教出来的,而不是你拣个大便宜不劳而获从天上掉下来的,你要教会他用怎样的方式去爱你。青春是一场无知的奔忙,总会留下颠沛流离的伤。心有善意,途中便有天使。人海中,摇晃中,你握紧的是什么,有时候连自己都已经不知道了。只能等到最后,烟雾散了,人撤了,再来看看自己到了哪一站。 在人生的某个时候,我们认为失去了对自己生活的掌握,命运主宰了我们的人生,这就是世上最大的谎言。你要相信,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个人正在向你走来,带着最美丽的爱情。你要做的只是在他出现之前,好好的照顾自己。有的爱情,活在相片里;有的爱情,活在你心里。但最能让人踏实幸福的爱情,还是要那个人,活在我们的身边。幸福就像手中的沙子一样,握得越紧流失的越多,我们要学会适当的放手,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留住更多的幸福。成熟并不是一个表情或一句话,而是一种心态,是处世的心态和方法。人生是一种选择,亦是一种放弃。能自由选择的人是幸福的,能适度放弃的心是洒脱的。可惜,有时我们的选择,只有等待,没有结果,只能黯然离开;有时我们的放弃,迫于无奈,含泪转身,走远了依旧频频地回望。所以,有些过去,关于幸福或伤痛,只能深埋心底;有些希冀,关于现在或将来,只能慢慢遗忘。生命是一团欲望,欲望不满足便痛苦,满足便无聊,人生就在痛苦和无聊之间摇摆。

听听那冷雨作者: 余光中惊蛰一过,春寒加剧。先是料料峭峭,继而雨季开始,时而淋淋漓漓,时而淅淅沥沥,天潮潮地湿湿,即连在梦里,也似乎有把伞撑着。而就凭一把伞,躲过一阵潇潇的冷雨,也躲不过整个雨季。连思想也都是潮润润的。每天回家,曲折穿过金门街到厦门街迷宫式的长巷短巷,雨里风里,走入霏霏令人更想入非非。想这样子的台北凄凄切切完全是黑白片的味道,想整个中国整部中国的历史无非是一张黑白片子,片头到片尾,一直是这样下着雨的。这种感觉,不知道是不是从安东尼奥尼那里来的。不过那—块土地是久违了,二十五年,四分之一的世纪,即使有雨,也隔着千山万山,千伞万伞。十五年,一切都断了,只有气候,只有气象报告还牵连在一起,大寒流从那块土地上弥天卷来,这种酷冷吾与古大陆分担。不能扑进她怀里,被她的裙边扫一扫也算是安慰孺慕之情吧。这样想时,严寒里竟有一点温暖的感觉了。这样想时,他希望这些狭长的巷子永远延伸下去,他的思路也可以延伸下去,不是金门街到厦门街,而是金门到厦门。他是厦门人,至少是广义的厦门人,二十年来,不住在厦门,住在厦门街,算是嘲弄吧,也算是安慰。不过说到广义,他同样也是广义的江南人,常州人,南京人,川娃儿,五陵少年。杏花春雨江南,那是他的少年时代了。再过半个月就是清明。安东尼奥尼的镜头摇过去,摇过去又摇过来。残山剩水犹如是,皇天后土犹如是。纭纭黔首、纷纷黎民从北到南犹如是。那里面是中国吗?那里面当然还是中国永远是中国。只是杏花春雨已不再,牧童遥指已不再,剑门细雨渭城轻尘也都已不再。然则他日思夜梦的那片土地,究竟在哪里呢?在报纸的头条标题里吗?还是香港的谣言里?还是傅聪的黑键白键马恩聪的跳弓拨弦?还是安东尼奥尼的镜底勒马洲的望中?还是呢,故宫博物院的壁头和玻璃柜内,京戏的锣鼓声中太白和东坡的韵里?杏花,春雨,江南。六个方块字,或许那片土就在那里面。而无论赤县也好神州也好中国也好,变来变去,只要仓颉的灵感不灭,美丽的中文不老,那形象那磁石一般的向心力当必然长在。因为一个方块字是一个天地。太初有字,于是汉族的心灵他祖先的回忆和希望便有了寄托。譬如凭空写一个“雨”字,点点滴滴,滂滂沱沱,淅淅沥沥,一切云情雨意,就宛然其中了。视觉上的这种美感,岂是什么rain也好pluie也好所能满足?翻开一部《辞源》或《辞海》,金木水火土,各成世界,而一入“雨”部,古神州的天颜千变万化,便悉在望中,美丽的霜雪云霞,骇人的雷电霹雹,展露的无非是神的好脾气与坏脾气,气象台百读不厌门外汉百思不解的百科全书。听听,那冷雨。看看,那冷雨。嗅嗅闻闻,那冷雨,舔舔吧,那冷雨。雨在他的伞上这城市百万人的伞上雨衣上屋上天线上,雨下在基隆港在防波堤海峡的船上,清明这季雨。雨是女性,应该最富于感性。雨气空而迷幻,细细嗅嗅,清清爽爽新新,有一点点薄荷的香味,浓的时候,竟发出草和树林之后特有的淡淡土腥气,也许那竟是蚯蚓的蜗牛的腥气吧,毕竟是惊蛰了啊。也许地上的地下的生命也许古中国层层叠叠的记忆皆蠢蠢而蠕,也许是植物的潜意识和梦紧,那腥气。第三次去美国,在高高的丹佛他山居住了两年。美国的西部,多山多沙漠,千里干旱,天,蓝似安格罗萨克逊人的眼睛,地,红如印第安人的肌肤,云,却是罕见的白鸟,落基山簇簇耀目的雪峰上,很少飘云牵雾。一来高,二来干,三来森林线以上,杉柏也止步,中国诗词里“荡胸生层云”或是“商略黄昏雨”的意趣,是落基山上难睹的景象。落基山岭之胜,在石,在雪。那些奇岩怪石,相叠互倚,砌一场惊心动魄的雕塑展览,给太阳和千里的风看。那雪,白得虚虚幻幻,冷得清清醒醒,那股皑皑不绝一仰难尽的气势,压得人呼吸困难,心寒眸酸。不过要领略“白云回望合,青露入看无”的境界,仍须来中国。台湾湿度很高,最饶云气氛题雨意迷离的情调。两度夜宿溪头,树香沁鼻,宵寒袭肘,枕着润碧湿翠苍苍交叠的山影和万缀都歇的俱寂,仙人一样睡去。山中一夜饱雨,次晨醒来,在旭日未升的原始幽静中,冲着隔夜的寒气,踏着满地的断柯折枝和仍在流泻的细股雨水,一径探入森林的秘密,曲曲弯弯,步上山去。溪头的山,树密雾浓,蓊郁的水气从谷底冉冉升起,时稠时稀,蒸腾多姿,幻化无定,只能从雾破云开的空处,窥见乍现即隐的一峰半堑,要纵览全貌,几乎是不可能的。至少上山两次,只能在白茫茫里和溪头诸峰玩捉迷藏的游戏。回到台北,世人问起,除了笑而不答心自问,故作神秘之外,实际的印象,也无非山在虚无之间罢了。云绦烟绕,山隐水迢的中国风景,由来予人宋画的韵味。那天下也许是赵家的天下,那山水却是米家的山水。而究竟,是米氏父子下笔像中国的山水,还是中国的山水上只像宋画,恐怕是谁也说不清楚了吧?雨不但可嗅,可亲,更可以听。听听那冷雨。听雨,只要不是石破天惊的台风暴雨,在听觉上总是一种美感。大陆上的秋天,无论是疏雨滴梧桐,或是骤雨打荷叶,听去总有一点凄凉,凄清,凄楚,于今在岛上回味,则在凄楚之外,再笼上一层凄迷了,饶你多少豪情侠气,怕也经不起三番五次的风吹雨打。一打少年听雨,红烛昏沉。再打中年听雨,客舟中江阔云低。三打白头听雨的僧庐下,这更是亡宋之痛,一颗敏感心灵的一生:楼上,江上,庙里,用冷冷的雨珠子串成。十年前,他曾在一场摧心折骨的鬼雨中迷失了自己。雨,该是一滴湿漓漓的灵魂,窗外在喊谁。雨打在树上和瓦上,韵律都清脆可听。尤其是铿铿敲在屋瓦上,那古老的音乐,属于中国。王禹的黄冈,破如椽的大竹为屋瓦。据说住在竹楼上面,急雨声如瀑布,密雪声比碎玉,而无论鼓琴,咏诗,下棋,投壶,共鸣的效果都特别好。这样岂不像住在竹和筒里面,任何细脆的声响,怕都会加倍夸大,反而令人耳朵过敏吧。雨天的屋瓦,浮漾湿湿的流光,灰而温柔,迎光则微明,背光则幽黯,对于视觉,是一种低沉的安慰。至于雨敲在鳞鳞千瓣的瓦上,由远而近,轻轻重重轻轻,夹着一股股的细流沿瓦槽与屋檐潺潺泻下,各种敲击音与滑音密织成网,谁的千指百指在按摩耳轮。“下雨了”,温柔的灰美人来了,她冰冰的纤手在屋顶拂弄着无数的黑键啊灰键,把晌午一下子奏成了黄昏。在古老的大陆上,千屋万户是如此。二十多年前,初来这岛上,日式的瓦屋亦是如此。先是天黯了下来,城市像罩在一块巨幅的毛玻璃里,阴影在户内延长复加深。然后凉凉的水意弥漫在空间,风自每一个角落里旋起,感觉得到,每一个屋顶上呼吸沉重都覆着灰云。雨来了,最轻的敲打乐敲打这城市。苍茫的屋顶,远远近近,一张张敲过去,古老的琴,那细细密密的节奏,单调里自有一种柔婉与亲切,滴滴点点滴滴,似幻似真,若孩时在摇篮里,一曲耳熟的童谣摇摇欲睡,母亲吟哦鼻音与喉音。或是在江南的泽国水乡,一大筐绿油油的桑叶被啮于千百头蚕,细细琐琐屑屑,口器与口器咀咀嚼嚼。雨来了,雨来的时候瓦这幺说,一片瓦说千亿片瓦说,说轻轻地奏吧沉沉地弹,徐徐地叩吧挞挞地打,间间歇歇敲一个雨季,即兴演奏从惊蛰到清明,在零落的坟上冷冷奏挽歌,一片瓦吟千亿片瓦吟。在旧式的古屋里听雨,听四月,霏霏不绝的黄梅雨,朝夕不断,旬月绵延,湿黏黏的苔藓从石阶下一直侵到舌底,心底。到七月,听台风台雨在古屋顶上一夜盲奏,千层海底的热浪沸沸被狂风挟挟,掀翻整个太平洋只为向他的矮屋檐重重压下,整个海在他的蝎壳上哗哗泻过。不然便是雷雨夜,白烟一般的纱帐里听羯鼓一通又一通,滔天的暴雨滂滂沛沛扑来,强劲的电琵琶忐忐忑忑忐忐忑忑,弹动屋瓦的惊悸腾腾欲掀起。不然便是斜斜的西北雨斜斜刷在窗玻璃上,鞭在墙上打在阔大的芭蕉叶上,一阵寒潮泻过,秋意便弥湿旧式的庭院了。 在旧式的古屋里听雨,春雨绵绵听到秋雨潇潇,从少年听到中年,听听那冷雨。雨是一种单调而耐听的音乐是室内乐是室外乐,户内听听,户外听听,冷冷,那音乐。雨是一种回忆的音乐,听听那冷雨,回忆江南的雨下得满地是江湖下在桥上和船上,也下在四川在秧田和蛙塘,—下肥了嘉陵江下湿布谷咕咕的啼声,雨是潮潮润润的音乐下在渴望的唇上,舔舔那冷雨。因为雨是最最原始的敲打乐从记忆的彼端敲起。瓦是最最低沉的乐器灰蒙蒙的温柔覆盖着听雨的人,瓦是音乐的雨伞撑起。但不久公寓的时代来临,台北你怎么一下子长高了,瓦的音乐竟成了绝响。千片万片的瓦翩翩,美丽的灰蝴蝶纷纷飞走,飞入历史的记忆。现在雨下下来下在水泥的屋顶和墙上,没有音韵的雨季。树也砍光了,那月桂,那枫树,柳树和擎天的巨椰,雨来的时候不再有丛叶嘈嘈切切,闪动湿湿的绿光迎接。鸟声减了啾啾,蛙声沉了咯咯,秋天的虫吟也减了唧唧。七十年代的台北不需要这些,一个乐队接一个乐队便遣散尽了。要听鸡叫,只有去诗经的韵里找。现在只剩下一张黑白片,黑白的默片。正如马车的时代去后,三轮车的夫工也去了。曾经在雨夜,三轮车的油布篷挂起,送她回家的途中,篷里的世界小得多可爱,而且躲在警察的辖区以外,雨衣的口袋越大越好,盛得下他的一只手里握一只纤纤的手。台湾的雨季这么长,该有人发明一种宽宽的双人雨衣,一人分穿一只袖子此外的部分就不必分得太苛。而无论工业如何发达,一时似乎还废不了雨伞。只要雨不倾盆,风不横吹,撑一把伞在雨中仍不失古典的韵味。任雨点敲在黑布伞或是透明的塑胶伞上,将骨柄一旋,雨珠向四方喷溅,伞缘便旋成了一圈飞檐。跟女友共一把雨伞,该是一种美丽的合作吧。最好是初恋,有点兴奋,更有点不好意思,若即若离之间,雨不妨下大一点。真正初恋,恐怕是兴奋得不需要伞的,手牵手在雨中狂奔而去,把年轻的长发的肌肤交给漫天的淋淋漓漓,然后向对方的唇上颊上尝凉凉甜甜的雨水。不过那要非常年轻且激情,同时,也只能发生在法国的新潮片里吧。大多数的雨伞想不会为约会张开。上班下班,上学放学,菜市来回的途中。现实的伞,灰色的星期三。握着雨伞。他听那冷雨打在伞上。索性更冷一些就好了,他想。索性把湿湿的灰雨冻成干干爽爽的白雨,六角形的结晶体在无风的空中回回旋旋地降下来。等须眉和肩头白尽时,伸手一拂就落了。二十五年,没有受故乡白雨的祝福,或许发上下一点白霜是一种变相的自我补偿吧。一位英雄,经得起多少次雨季?他的额头是水成岩削成还是火成岩?他的心底究竟有多厚的苔藓?厦门街的雨巷走了二十年与记忆等长,—座无瓦的公寓在巷底等他,一盏灯在楼上的雨窗子里,等他回去,向晚餐后的沉思冥想去整理青苔深深的记忆。前尘隔海。古屋不再。听听那冷雨。 其它很多,如朱自清的背影